Bullshit
1.
地方不算难找，这条巷子在旧城区还是有很多人知晓，走到附近打听那间游戏厅更是都见怪不怪的给指了路，进到里处男人才发现这个让他手心都湿透的地方竟然有不少学生进出，毕竟外表是处电玩室，男人心理安慰自己，把拉到顶的外套拉链向下松了松。
不知道是这里本就老旧，还是被刻意设计得符合这城中区的落后，玻璃门上的“电玩”字样贴纸都卷了边，门轴开始生锈松动，动静不小的进去，又被天花板挂着的褪色彩带缠了一头，拨开丝丝缕缕男人才看清里面的热闹——————
红红绿绿的指示灯来回变换，左手边一排满屏的像素人物，对面机器里哗啦哗啦掉落着游戏币，男人侧过身让过几个校服都来不及换的学生，又被几个叼着烟卷的社会人挤到了一边，只觉得就这么几秒已经头晕脑胀，夜晚的迪厅都未必如此杂乱吵闹。
男人按照听来的指示，找到了拐角尽头的服务台。男人直到此刻还是紧张得不行，攥了攥拳，在一旁准备好的白纸上写下“银行jin库平面图”，停顿了几秒后终于下定决心在下面写了“妻子的出轨证据”，折叠好交给了柜台后面的女人，连衣裙的深红与周遭阴影混为一体，女人连涂满夸张眼影的眼皮都没抬的让他等着进了后面的房间， 没一会又出来拿着纸带他进去。
男人却没想到房间里竟然是一堆年轻人在唱K，谁都没有空去看他，大家都忙着给屏幕前的麦霸和音，那位一身黑，身上挂的配饰叮当响，一脚踩在桌子上，唱到尽兴处，搭在刘海上的墨镜都被甩到了地上。
男人等到间奏时咽了咽口水，凑到面前小心翼翼的还没开口，那位朝沙发一指：“在那呢，不是我。”
顺着看过去，这片城区榜上有名的情报 贩子，短发板鞋，棒球服牛仔裤，刚以为看错要转移视线，李赫宰起开汽水，冲着那手足无措的委托者举了举手里的玻璃瓶。
“我接了。”
2.
晚饭点都过了的时间，支队大厅里依旧热闹。
“刘啊，上周抢劫那小子的笔录我搁这了，你记得把报告补上啊！”
“王哥你这就要下班了啊？”
四十多岁的男人把外套甩到身上，动作大得把旁边桌子上的笔筒带倒，“年纪大了，熬不住了，不像你跟东海年轻气盛，尽职尽责的。”
李东海面无表情地把笔筒扶正摆好，又不着痕迹地那人力道不小的手从自己肩上移开，跟同事客客气气的把老前辈送走。
斜对面的年轻小警察被这样的日子磨得习惯了，认命地伸长胳膊去够那份笔录，“哎……我什么时候能跟王哥一样等着升职调片啊。”李东海好心把笔录递过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在几年前就该被拆平的城区当警察的坏处就是偷包斗殴的小哥们进出警局如同回家串门，更别提连中学生去游戏厅扔钱这种屁事都要一周跑两次。李东海在这的工作资历也有几年了，但工作环境差导致人手紧缺的眼下，这原本给实习生的任务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虽然这间游戏厅他早有耳闻，但这个时间就竟然已经人头攒动，忍不住挑了挑眉，把还没来得及跑的学生们堵在门口，李东海就在同事身后翻开本子，低头开始登记人员信息。
从李赫宰的角度看过去，离他不远的警察微微歪着头，眼睛都只能看到一点轮廓，正准备移开视线，那人突然抬头，扫了一圈后，眼神跟手里的笔杆一同锁定了自己——————
“那边那个学生，还差你了。”
被点到名的李赫宰一愣，不得已摇了摇手，忍着笑：“我就不用了。”同事们象征性的警告了几句，准备作罢，李东海见那人穿得挺潮，倒是跟成年人一起缩在角落，想着八成已经是常客了，耸了耸肩，盖上笔盖，也一起推门走人了。
李赫宰托着腮，目送这位眼神不怎么好的面生警察离开。
依旧是说闲也时常加班，说忙也有空打屁的日子这么过着，李东海优哉游哉地把报告送到档案室就下班直奔了路边大排档。
吃得差不多时，大排档的蓝色塑料布门帘就被掀开，涌进一堆找座位的人，领头的四下看了看，唯一一个能坐下这么多人的位置已经有人占了，而且那里只有一个人。
“哎哥们儿，跟你换个座位成吗？”
李东海转过身来一脸不情愿，“不好意思我不想换。”
大哥脾气差点发作，旁边一个眼尖的认出了人：“哎！这不是那天头回来游戏厅的小警察嘛！”
一听这话，众人笑得阴测测，“警察同志，这都下班时间了，还这么不通融呢？”李东海自顾自地喝完杯底剩下的啤酒，目不斜视地起身去结账。
等着找钱时突然被人拍了一把：“警察叔叔，好久不见啊。”
李东海好整以暇地靠着收银台，盯着李赫宰：“上学确实挺无聊的，不过跟着他们混，也好不到哪去吧？”
李赫宰舔了舔嘴角，环着胳膊，“我在你眼里长得到底是有多幼稚啊？”李东海这才扳正脑袋，一步凑到他面前开始好好打量。
“中学生”却被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这人今天把碎碎的头发都用发胶向后梳去，露出了额头，绝对称得上好看的眼睛在瓦数不太够的昏暗灯光下隐约透露着自己的身影。
李东海对自己的这张脸心里有数，眼下倒是大方一笑：“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成年了吧？”李赫宰恢复往常，像是突然不再介意，从牛仔裤后兜里掏出刚才准备包口香糖的纸，从吧台上找了一根笔，往皱巴巴的包装纸上写了什么，最后塞进李东海的上衣口袋里，走之前一边运动着腮帮子一边笑得欠揍：“别期待，不是我的手机号。”
翻开一看，上面倒真有一串数字，“19860404”，李东海显然不太愿意相信，掀开门帘，出了酒馆随手一抛就让纸团进了一堆厨余垃圾中。
3.
李东海又不傻，在这样的小地方浪费青春，这种事他不会允许自己一直做下去，毕业分调的结果只能由工作测评扭转。
说白了，他要抢到那个晋升调岗的名额，明里努力暗地下绊的那种抢。
如果能颁奖，这片城区的情报交易早就成为上榜品牌了，邻市甚至更远的案件都能查出与这里有关，可查到最后，除了那间游戏厅和店主李赫宰，情报如何获得，如何传递，统统都是死胡同。就好像小说中江湖人士讲求道义，这群情报贩子在本市倒是安分守己，警察们自然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李东海不能，他得升职。
这天来了紧急的出警任务，局里的同事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都有些傻眼，毕竟抢银行这种事发生在这种地方有些前卫了，小刘无从下手的挠着头，一旁的李东海看着空了一大半的钱柜心里倒是兴奋。
机会来了。
4.
好歹也都是念过警校宣过誓的，平日再怎么懒散，眼下局里的各位还是很快查出了个大概，然后头疼地发现那间游戏厅又像大山一样堵在他们调查的路中央。
你不能指望着这些入快要不敷出的小商铺还会为安全担忧都在门口装有监控探头，不过有那么一两家情况稍微好一点的，警察也就是在游戏厅斜对面的一家小店门口的监控录像上发现了被盗银行的一位员工，曾经在案发前出入过游戏厅。
那位员工暂时查不到踪迹，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游戏厅始终是每天营业的。
警察这几日光顾的频率比学生还要勤，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这样的情况倒也是见怪不怪，李赫宰听到了这几天的风声，眼下也准备像往常一样应付，跟着警察去了警局问话。
抄着口袋靠在椅子上，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接待室里终于来了问话的警察，进来的警察坐下还没抬起头就听到这人欢快的语调：“诶！我们又见面了。”
李东海有些惊讶的看着对面的“未成年”竟然是银行抢劫案的嫌疑人之一，“你真的不是未成年啊！”
刚开口接待室又开门来了一位坐在李东海身旁，李赫宰隐约记得，这位王警官算是警局老人，平常很少做问话的工作，眼下却单刀直入的摆出了作为证据的监控视频截图，李赫宰坐正了身子，收敛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问题刁钻，态度又强硬，一通问询让李赫宰腰背都有些僵直，勉强做到滴水不漏，连一旁的李东海都对王警官的急进有些不适应。
等王警官走后，换成了李东海环着胳膊向后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说实话，这次的案子确实跟你有关吧？还有刚才提到的那些旧案子。”
“呵，我说你们局里真是上下都对我感兴趣啊。”
“能抓到你可是大功一件，谁不愿意。”
李赫宰忍不住笑了出来：“警官你这是连为民除害的客套话都省了啊。”
李东海合上文件夹准备离开，懒懒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是一害啊。”
“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别叫我未成年了，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他往前探了大半身子才看清胸牌上的字。
“李警官。”
5.
案子被上面重视，可上次问询之后没有丝毫进展，又分出一组人员从劫匪的线索同时去查，王哥第一个举手表态要带组，他显而易见的那点小心思让李东海把视线转向别处，皱着眉头表示自己继续盯游戏厅。
然而周末的游戏厅热闹得简直令警察们都望而却步，李东海跟同事们受着满屋子人打量的眼光好不容易挤进去找了处空地站下，准备把自己当个摆设，催促同事赶快了事走人。
打量了一圈，还特意看了一眼上次角落里的沙发，本以为李赫宰不在，一瞥却看到了里面稍暗处的台球桌上头对头趴着两个人。
游戏厅里讲话要用喊，李东海挤到这两人身后也没被察觉，趴下身子眯眼一看————“物理题？”
可李东海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耳旁一出声把李赫宰正在画图的笔吓得直接划歪，“我靠！”
李赫宰对旁边的高中生说：“我要是被吓死了没人给你解题，你就去找他！”说完不乐意的继续去画受力分析了，李东海看着高中生埋怨的眼神语塞：来找嫌疑人问话还要安静的等他做完题。
李东海环着胳膊靠在台球桌边，看着赫赫有名的情报网掌控者，警局重点盯防的嫌疑人，此刻的李赫宰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T恤，蹙着眉头敲着笔杆，草稿纸上画满了大半，哪还有半点老谋深算的影子，估摸着他这幅样子被认成未成年应该也不是头一次了。
抬表一看快五分钟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来给这位监考的老师，好在这位同学终于把笔一扔，“做出来了！”
目送着高中生离开，李赫宰得意的开了一罐可乐，“他的物理竞赛题都是我教的。”
李东海姿势不变，表情的冷淡也不变：“知道银行那个职员藏在哪里吗？”有人查绑匪，有人查游戏厅，李东海却省去中间的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了职员。
李赫宰眼神一动，“就不先问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
李东海露出了上次在接待室里的表情，“不是说过了吗，跟你，心知肚明的话就省了吧。”
真的有意思，李赫宰笑了笑，“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李警官，你跟嫌疑犯这么亲近好吗？”
李东海看同事们也没什么进展准备离开，“你如果能帮我破案，亲近一点也无所谓。”
“是是是，您要立功，您要立功来着。”
“所以下次如果还要见面的话，就不要再让我白跑一趟了。”李东海意味深长的盯了他几秒，拿起外套走人了。
6.
李赫宰的情报交易做得大，得了好处的自然无事，没遂了愿的就是树大找来的风，游戏厅的人听说了原本为了躲避追查去了邻市的仇家回来了，特意留意着前门后门的监控视频。
前几日都无事，这天店里兄弟正吸溜着泡面看着昨天的监控时，视线突然紧盯屏幕，嘴里的面来不及咽就转头呜呜呜地招呼人，一堆人放下午饭围过来，果真在昨天傍晚仇家一伙带着家伙出现在了店后门的镜头中，刚准备下黑手，远处下坡上就露出了一个脑袋，等那人走上坡顶大家才看清身后押着他的警察。
店后门的下坡通着乱糟糟的居民老楼，人员流动性大本就是排查重点，谁能想到局里组织的突击夜查查到附近恰巧看到坡底望风的那人鬼鬼祟祟，一紧张就把同伙们供了出来。
黑白屏幕里的警察们四散包抄，对方为了破坏店门，带的家伙基本都是球棒铁棍，眼下却正方便了警察擒拿。可这样的人口袋裤兜里揣把刀具也不奇怪，一位还在反抗的甩开匕首就朝眼前的警察刺去————
“哥，你看这是不是总找你麻烦的那个警察啊？”
李赫宰凑近脑袋一看，这张脸即使在模糊的雪花屏上都显得跟别人不一样，是李东海。
李东海不但没躲，反而向前一把抓住持匕首的胳膊猛地掰向一侧，行凶者忍着剧痛企图用另一只手去拿匕首，李东海对着他的左腿胫骨毫不客气的就是一脚，见这人跪倒在地，李东海扭着他的手去后腰摸手铐，还没摸到这人不死心的开始挣扎，他曲膝对着凶徒肚子的又一下让围看视频的各位仿佛都疼得倒吸气，揪着头发强迫蜷缩在地上的人起身铐上。
虽然看不太清，但屏幕前有人在吞咽着口水，李赫宰的眼神锁在暂停的侧脸上，“警察”的固有形象在李东海身上从未体现过，眼下他第一次看到李东海与他直来直往互相打趣的另一面是想象不到的狠厉，谁会相信李警官对着自己竟然更加相熟，这下发现了更觉得这人有趣。
“现在还觉得他之前对我是找麻烦吗？”李赫宰笑着拍了拍兄弟的肩。
7.
另一组白天黑夜的加着班，全局连开了两天案情分析会，按照找到的重点线索撒下人手，终于在周五前抓到了劫匪一伙，赃款一分未少。
李东海隔着玻璃听着审讯室里的进程，带头的劫匪供述与他们接头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位银行内部的职员，从未有第三者介入。
负责审讯的几位出来后长出了一口气，这次还是抓不住游戏厅的尾巴，王哥一口咬定李赫宰一定与此有关，可找不到证据只能在一旁骂娘。李东海没说话，他脑海里有个推论正在成形，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拐进了档案室。
这片城区大部分的日常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真正需要出警，调查，侦破，最后入档的案件比李东海想象中的还要少，从架子上抽出半年前的卷宗盒开始看起。
走廊上不时传来同事们下班的声音，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李东海手边单独放着三个敞开的卷宗盒，半年前的夫妻财产诈骗案，一年前的诱拐儿童案，还有自己来这里之前发生的连环盗窃案，卷宗中共同提到了罪犯曾在案发期间出入过游戏厅，但一番调查后发现该地与案情并无实际牵连，然而这三起案件的关键破案线索引起了李东海的注意：丈夫设计与妻子离婚卷走财产，准备外逃时被蹲守的警方抓获；人贩准备将儿童转手时被假装买家的警方钓出藏匿点；盗窃犯第四次作案时被警方当场人赃并获。
前期调查过程分明进展缓慢收获甚微，收网的最后一步却总是稳准狠，他当然不会质疑同事们的办案能力，只是“在家属协助下”、“扩大了搜索范围”、“根据群众提供线索”这样的理由有些不够顺理成章，倒像是.........
“倒像是有人暗中推了一把”，李东海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他原本就觉得游戏厅那位店主跟犯罪分子画不上等号，如果说那个看不见底的男人跟其他警察见招拆招玩着熟稔于心的把戏，面对自己倒是悠哉悠哉没半句假话，推拉之间李东海倒觉不出一点虚伪敷衍。
“东海？下班不走在档案室干嘛呢？我还以为谁没关灯呢。”王哥突然推门进来，李东海不动声色的把卷宗盒放回架子里，“没事，王哥，帮小刘过来送个档案。”“那行，咱们收拾收拾下班。”
王哥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材料一边念叨着李赫宰那小子隐藏得够深，李东海关上电脑，漫不经心的开口，“王哥，李赫宰他们也不是那么罪大恶极的坏人吧。”
听了这话王哥嗤笑了一声：“呵，不是坏人？那难不成他们那副样子还能是好人？他们涉案大家心里可都是一清二楚，你见过哪个好人三番五次的被请来‘协助调查’？哎，行了，今晚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李东海看着王哥离开的背影，又坐回椅子上，盯着天花板放空。
原本只要按部就班的完成就好，自己从何时起开始困惑于好人坏人的判断？自己计划好的路上杀出的那个男人如同聚光灯一样照在王哥身上，照在自己身上，同样都是掺着私心的工作，只不过一方披着人民警察的外套，另一方就被当做嫌疑人。
李东海还在实习时跟着出过一次现场，居民楼里的仇杀案，凌乱又血腥的现场让同行的同学差点连胆汁都吐光，可他也只是捏紧鼻子对被害者家属做完了笔录，看得当时的组长都有些惊讶。
李东海始终觉得冷漠与理智是成正比的，为他人处理事务就要保持自我的远离，整日围着善恶打转然后惩治所谓的“坏人”完成任务而已，而眼下李赫宰这样的存在却让他开始考虑起了是否非善就即恶，好人与坏人是否仅凭眼见就能为实。
8.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基本已经黑透，路过大排档附近的小巷里隐约看到有酒鬼打架，本想装没看到，可看着像是一群人围殴几个人，又听到有人嚷着照着领头的那个打，李东海叹了口气还是拐了进去。
走近才发现人多的那方竟然伤的更重，墙边还有一位歪着脑袋一动不动，李东海不知道他是暂时晕厥还是已经休克，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脉搏，突然觉得身后有动静，转过身就看到拿着铁管准备偷袭自己的人被另外一个人抓着后颈就迎面砸向了后面的水泥墙，还没来得及发出的痛呼直接被沉闷的声响代替。
“你他妈神经大条蹲在这等着被人开瓢吗！”
因为方才拳脚间引发的戾气，李赫宰整个人看上去怒火中烧，大概是额头有伤口，蜿蜒的血流在眉骨被阻碍，又汇聚着越过眉骨，沾染了眼睛四周又向下，他左脸被染得鲜红一片，很狰狞，很陌生，“你进来瞎凑什么热....”
可李东海突然伸手在他眼皮上一擦，截住了血流，“你还能看清吗？”眼神没注意到他的愤怒，只在他的伤口上。
李赫宰当下突然清醒，他庆幸李东海没有问他原因，毕竟大脑里除了下意识去拦，其他的什么也没想到。
李赫宰坐在急诊室门口的椅子上用纱布捂着伤口等待包扎，李东海坐在他旁边时不时的摆弄着手里的缴费单，除去刚才一句“去医院吧”以外，瞧不见平日那副冷淡又带刺的模样，一路上他都无话，李赫宰觉得这氛围有些难受，“我也不是有意耽误您宝贵的休息时间，包扎完我就跟你回去尽快结束。”
李东海一愣：“回去？去哪儿？”
“跟你回警局录口供啊。”
李东海看着他，过了一会摆了摆手，“今晚的事就算了，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觉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李赫宰原本想笑，可他看着李东海的表情不像是假的，他突然想到，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吗，警察主角总会对正义黑白产生茫然。
他还是笑了出来，“我白天开店赚钱，晚上跟别人打架，你说我是好是坏？可赚的是逃课学生的零花钱，打架是我被暗算，我又算是好是坏呢？”
李赫宰看着他：“对错的分界线怎么判，决定权在你，不在别人手上，更不在这一时。”
护士出来叫了下一位，李赫宰从他手里抽走缴费单，转身进了急诊室。
李东海坐在那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坦诚和回答，好像他困扰到现在就为了这人来拨开云雾，聪明如他，明明心中答案早就有数。
护士在一边准备器具，李赫宰眼神不安的直往那处瞥，李东海坏心眼的告诉他怕疼就喊出来，反正这里也没别人能听了去。护士看他这样子还以为是医院常客，下手倒也不客气，消完毒就要开始缝合，李赫宰赶紧用手一挡问麻药呢，“伤口不深，麻药就不用打了，忍着点很快就好。”说完掰开他的手就开始动作。
“嘶————！”疼痛感一瞬间让李赫宰的脸拧成一团，站在一边的李东海真实的没忍住笑出了声，刚想抬手捂住嘴，手腕一下子被李赫宰狠狠攥住，对方力道大得让他觉得骨头都在收缩移位，以为这人在报复自己，可他突然发现抓着自己的手心里一层薄汗，愣了愣，于是语调故作轻松的拍拍他的手：“马上就好了。”
男人还是皱着眉头，不过手上的力气卸了大半，不愿意留下红印也不愿意松开。
即使处理完伤口，李赫宰还是不松不紧的扯着他的手腕，李东海站在他身边还是没抽走手，两个人卫衣牛仔裤，在夜晚的医院走廊里靠在一起，偶尔有人路过瞥一眼也只当是不良青年。
9.
那晚打架的事像没发生一般，可李赫宰第二天阴着脸只说了一句“查，把那伙人给我翻出来”就撒出了人手去调查仇家的下落。
情报网由李赫宰之手向下像根茎纵横交错早已渗透这个城市，跟着他的人自然都是好手，店面依旧是往常营业的模样，实际上人员进进出出，要想找到一处藏身之地也只用了李赫宰打一上午游戏的时间。
男人盯着屏幕里的移动靶子，等待它进入射程，手下一刻不慢地扣动扳机。“哥，找到了，在城南要拆的那片旧楼里。”
通关的提示把他毫无表情的脸映得花花绿绿，“垃圾果然只能待在垃圾场，走。”
四周荒凉，除了停工的建筑工地就只有堆积成山的垃圾，等待拆除的居民楼即使在白天也没人敢靠近，这让楼底望风把守的人更加显眼，李赫宰径直走过去，把守的人认不出他来伸手就要拦，见他身后跟着的几位也没动作更是嚣张：“你谁啊！谁让你......”
男人停都没停，经过他身旁只看了他一眼，满脸阴鸷让他吓得直接噤了声。
他们停在三楼的一户前，礼貌的敲门声在空荡的楼内诡异又像是催命，屋内的人犹豫了好久才来开门，前一阵子还敢暗算下黑手的仇家，此刻看到门外的李赫宰连扶着门的手都在抖。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看着这人笑盈盈的表情下一秒又恨得牙痒，“呵，也是，哪有你李赫宰不知道的事，我被警察追得到处跑不也是拜你所赐。”
李赫宰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好久没见，你一回来就急忙来打招呼，我也得赶紧来拜访你不是。”
“呸！你他娘的不安好心！”说完又突然笑得狡诈：“难为你之前这么‘照顾’我，我回来了肯定得好好‘报答’你。”李赫宰伸手一把把他推进屋，门“砰”的一声被带上。
这人还未反应就被捏着肩膀撞到墙壁上，看着算不上强壮的人力气却大得让自己动弹不了，李赫宰凑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你做的‘好事太多’我才‘特殊照顾’你。”
察觉到他的手想要动作，李赫宰先他一步摸进口袋，看到掏出来的折叠刀眉头一挑，旋开在手里把玩了一圈，眼神一转，刀稳稳地贴着这人的颈侧扎进了身后的墙面。
“还带着刀啊？果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李赫宰的眼神懒懒扫过他，“你这几斤几两的命还是掂量着过吧。”
松开钳着他肩膀的手，要害感受到刀刃冰冷，这人依旧没敢乱动，等到李赫宰推门离开，才扶着墙跌坐在地，自己仿佛浸在寒冬的海里，由内向外泛着寒意，从男人的眼神里除了感到游刃有余的压制，其他什么也看不透。
“妈的......给我等着！”
10.
案子剩下的自然而然就是找到泄漏消息的银行职员将其抓捕归案，离着上级规定的破案期限越来越近，王哥也愈发显得焦躁，散了会各自离开会议室，李东海冲杯咖啡的空当都皱着眉。
他明白让警方焦头烂额的缺失的那部分证据就握在李赫宰手中，补上，这起案件就会多出他这第三位非法交易绝密信息的罪犯，而这部分如果一直空白，最后抓获职员归案也是顺理成章，无论李赫宰这次会不会像以往那些“正义案件”一样“出手相助”，找到银行职员始终是制胜点没有错。
“东海，门口有人找你！”
李东海停下搅拌咖啡的动作又向小刘确认了一遍，“找我？”
“指名道姓的找你，看样子是个学生。”
李东海放下杯子出了大门，刚才还在想哪来的学生会找自己，看到门外不远正在打电话的那个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上次在游戏厅这孩子也只是穿着休闲衣服跟李赫宰凑在一起做作业，现在倒直接穿着校服找来了警察局，走到近前这孩子却直接向他递来了手机，李东海看着屏幕上正在通话的“李赫宰”三个字，心下明白了这孩子的来意，接过电话换上那副口吻开始跟对方打太极。
“我说，现在还不到放学的时间，你该不会撺掇这孩子逃课吧？”
“那我也太不道德了。他今天学校早放学就顺便让他帮我跑趟腿。”
“你有什么事？我觉得你说的事最好比较重要，对得起你大费周章。”高中生把电话给了李东海之后自觉回避的坐到了远处花坛的石阶上。
“呵呵，这事重不重要可完全取决于你。”男人随意的轻笑声沿着电波传到他耳边，“我是准备来还上次欠你的医药费。”
李东海没出声示意他说下去，“还记得上次在医院我跟你提过暗算我们的仇家吧。”
“嗯。”
“之前他就一直东躲西藏，加上夜查你们又让他溜走。”电话那边一顿，“我要是帮你抓到他，你看这医药费，能不能抵了？”像是怕不够还添了一句“这也算给你立了一件不小的功吧？”
李东海左手插在口袋里向后倚着门口的雕像，一副调笑的表情，“警局里这么多警察，这样的好事怎么偏偏落到我头上了？”
“因为你好看啊。”
李东海发誓，这人说这句话时肯定嘴角都咧开了。李赫宰也发誓，他听到了李东海没压住的轻笑声。
11.
李赫宰为了顺理成章，知道警局最近夜查的重点转移到了城南，又派了兄弟暗中盯着仇家摸清了行踪，发给李东海的地址不是那片拆迁楼而是城南的娱乐城，两天后城南的夜查定在晚上九点，李东海算好日常下班到夜间集合中间的这段时间足够自己先去摸清情况。
隔着路口就能看到娱乐城门口人流不断，李东海一副不良青年的模样进了门，迎着大厅保安打量的眼光熟门熟路的进了电梯按了“3”，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李东海的发胶味道和身后几个人的劣质烟味，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后背焦灼的视线。
三层和四层是KTV包厢，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李东海舒展开眉头，吊起嘴角，晃到吧台开口说是来找昆哥的，暗中打量着四周，看似普通的服务生听到要找昆哥立刻盯上他，“没听说过什么昆哥，你找错地方了。”
李东海也不急，撑起胳膊把大半边身子都靠在台子上不着痕迹的消除对方的警觉，“昆哥刚回来不久，你可能不认识，要不然你问问别人？”服务生听出他话里有话，伸手给他指了走廊的方向再让他左转。
李东海看了一眼表，八点，他只要再确认好周边环境和昆哥的具体位置就可以离开了，剩下的就留给酒店的夜查完成。
装作不经意间走近那个房间，通过门上的玻璃隐约看到里面只有一个正在通电话的男人，侧脸看过去就是那人没错，屏幕里伴奏的声音被调小，李东海缩着身形，眼睛扫着走廊的情况耳朵努力收听着对话内容。
“我说过达成了协议我就不会让警察找上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抢劫案的在逃犯！............我为什么要害他你管不着，你只管照我说的做，总之他李赫宰这次必须给我栽！............你要是想平安等到那天就把作伪证的事忘干净！............”
李东海握紧手机几步跑进了不远处的楼梯间，停止录音界面，大脑乱得嗡嗡作响——————李赫宰的仇家竟然找到了那个银行职员，逼迫他作伪证诬陷李赫宰，可那个银行职员为何会受他摆布？他们说的“那天”又是哪一天？
李东海瞥到表上的时间，一瞬间只有“让他知道”的想法，等会九点的任务一定会抓到昆哥，他一定会把假证据交给警方，到那个时候李东海只能想到一句跳黄河都洗不清了。
从城南到游戏厅半个小时的路程被李东海踩在超速的边界十五分钟赶了过去，路不好走车只能停在下坡处，没多考虑，三阶一跨的跑上坡猛地推开游戏厅的后门。
不小的动静引得屋里不少人看过来，他急喘着问李赫宰在哪，店里的伙计愣愣的一指里屋眼前这人就衣摆带风的拐了进去。
李赫宰在沙发里都窝出了困意，门突然打开，原本应该在城南抓人立功的李警察现在汗湿了发梢大口喘着气的站在自己面前。
李赫宰瞪着眼睛看他，李东海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扔给他，喘息间像是在考虑怎么解释这一切，最后也只是留下一句话就又匆忙离开了。
“别被害了。”
12.
旧城区的夜晚是最平庸无奇的，过了秋分，白昼越来越短，似乎每晚都是固定的街边排档，灯光稀疏的楼房和总会遇到的熟人，迟缓的生活慢慢将你原本怀揣着的赤诚热血消磨殆尽，温水煮青蛙一般让你软了逃离此处的腿脚。
李赫宰盯着手机锁屏上的纽约时代广场图片，盯到屏幕变暗，再重新按亮。
手机的主人原本昨晚就能按照计划一步步离开这里，原本他俩之间的来往能就此结束，可那人硬生生的又把这场游戏加了一个回合，情不仅没还，反而欠下了一份更大的。
李赫宰隐在巷子里的黑影中，时不时抬起眼皮等着一个身影的出现。他听完了录音，他知道了昨晚仇家没有被抓，他看到了李东海当时跑走的背影，他现在想问李东海要一个为什么。
夜查活动结束后局里连夜审问、记录，再加上原本手头堆积的任务，李东海从警局出来时头晕脑胀，还是以往那条回家的路，擦身小巷时突然听到一声急促的“李东海”，停下脚步看向那条狭窄的黑暗，清瘦锋利的侧脸从阴影中露出来，李赫宰第一次叫他“李东海”。
两人各贴一侧墙壁而立，就好像是为还未想好的话拉开距离——————
“你不是想走吗？”
“给我一个理由。”
彼此都站在影里看不清表情，唯有中间隔着街道投射而来的灯光，李赫宰看不到李东海的任何表情。
男人突然间恢复了一贯的玩笑模样，“呵，这是迷上我舍不得走了？”
“接连放过重要目标，还上赶着给嫌疑犯送好处，李警官，你犯的错可不小啊。”
李东海被什么字眼刺中，终于忍耐不住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信你，行不行。”
我信你是个好人，这个理由行不行？拜托你，不要再多问了。
他现在站在光亮中咬着牙，男人看见原先通透的一双眼睛现在里面全是动摇和闪躲，李赫宰狠下心来想要打破砂锅，问出这段模糊关系的真相，伸出手包住他的手掌，沉着声音问他，“我就这么值得你信任吗？”
李东海愣在原地，攥着衣领的手松开。
李赫宰是他这逃离计划中唯一的变数，明明彼此是猫捉老鼠的立场却变成了他明白我的存在，因为对只向自己流露的坦诚着迷才不断向他靠近吗？李东海不敢去想是不是真的是那个隐晦的答案，他只能低着头把所有情绪藏好，哑口无言，然后仓皇逃走。
连自己的手机都忘了要回来。
13.
旁边人来人往，李赫宰坐在游戏厅门口的台阶上，手中拧开汽水瓶，“呲——”，拧紧摇晃几下又拧开，“呲——”，再拧紧摇晃，直到瓶里的气体都散发干净没法再发出声响，李赫宰把一口没喝的汽水抛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游戏厅的规矩是上门的一方带着筹码先行与另一方买家进行交易，其间游戏厅不会介入，若双方交易成功后，游戏厅三日之内就会达成求助方的要求，但如果是李赫宰没看好的买卖便会插手，钓他到十日之后，送与警方。
今天已经到了与那人约定的第九日。
店里的伙计们隔着玻璃门缩在屋内，看着他的背影互相嘟囔：“是我的错觉吗？老大最近感觉有点.........”
“有点.......多愁善感？”
“没错，那就不是我的错觉了。”
李赫宰背对着他们嗤笑：“都被说多愁善感了。”
也对，自己不仅多愁善感，还有些得意忘形了，李东海这个人开始让他碍手碍脚了，生意做不好还差点改了他游戏生活的态度，他不知道自己在向外泼着什么收不回的水。连李东海都在回避，自己又对着一个身份对立的人暗中期待着什么，他的那句“我信你”不论真假李赫宰都收下了，那就最后还上人情，趁早结束吧。
男人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推门进屋，“今晚的安排，都给我记好了吧？”
局里接到消息，之前一直在逃的昆哥今晚可能会在市中区有动作，开着临时行动会议时李东海想着即使今晚抓到他也不用担心他交出假证据了。
稍稍偏离就又回想起那晚巷子里的场景，李东海闭上眼，用一个深呼吸切断了思路。
根据反馈上来的盯梢情况，抓捕小组将地点锁定在了市中区那条旧商业街。城市的落后使得商户们早早就搬离了这里，留下的破旧房屋便成了游手好闲不法之徒的聚集地。
分好小组后各自在指定地点埋伏，天刚刚黑透一伙人就进入了警察们的视线，李东海挤到外面眯着眼睛分辨出里面没有游戏厅的人又退回了原位，等了没多久昆哥一伙就出现了。
任务命令是不要轻举妄动，确认双方人员都进入抓捕范围后再行动，看着两边都开始往外掏家伙，李东海无奈的决定还是先把制服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收到行动信号后便冲了出去。
他面前是个赤手空拳的，几下把人撂倒后矮身躲过朝自己招呼过来的刀子，绕到那人身后一脚踢上后腰。这些人没料到会走漏了风声招来警察，眼下都乱了阵脚，有的慌不择路应对警察，有的趁机偷袭仇家，三方在原本就不宽敞的路上互相拥挤，叫骂声打斗声停不下来，简直比港台警匪片更甚。
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街上的照明突然全部暗掉，一瞬间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所有人愣在原地，人在此时会格外地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几秒钟的时间适应了黑暗，大家手上的动作更加激烈了。
李东海皱着眉头，摸黑应付着眼前这人的铁管，突然一声闷响，听上去像是肉体被钝器狠狠击中，这人的脏话都疼得喊不出来，自己被人扯着胳膊往人少处带。
以为是要暗算自己，李东海刚想抬手反击，衬衣上的领带就被一把勒紧，窒息感让他被迫低下头，察觉到这人的气息不断靠近，最终停在咫尺之间，才记起的熟悉感让自己一惊。
面前的人侧头，一片柔软擦过自己的嘴唇，随即被狠狠地啃咬住，李东海舌尖一扫尝到了血腥味。
男人不顾他的倒吸气声，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了。
“咱们两清了。”
顺带着还有滑落进自己口袋里的手机。
照明恢复时李东海依然站在原地，周围的嘈杂传进他的耳朵里变成蜂鸣，手有些抖的摸了摸嘴唇，还有一丝丝血迹渗出，舔舐带来的疼痛让他略微清醒，掏出手机按亮屏幕，上面显示着明天与银行职员约定好的交易地点与时间。
李东海抱着脑袋蹲下身来，“李赫宰你还真是......手段够狠的.........”
15.
案子终于结束，李赫宰收到了昆哥和银行职员落网的消息，也听说了警局在工作考察之际对突出个人进行了晋升表彰。警局平静回了之前的日子，不该属于这里的人离开了，李赫宰可以做回谈笑风生的情报之首。
赶上节假日，游戏厅这几日简直要被放假的学生们塞满，年轻人们争抢着游戏机，店里的分贝让突然上门检查的警察们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才降下来。
又是日常的登记信息，李赫宰推着高中生准备去里屋帮他做功课，没走几步就听见后来有人冲他喊：“哎！那边的学生你俩别走！”
想起了颇为熟悉的场景，李赫宰一下子转过身去。
小刘不常出外勤，被“不良学生”突然瞪着有些无措，看着他忽然表情又有些失落的转身离开，赶忙想要喊住他们，“那两个人我来吧。”被刚进屋的同事拍了拍肩，自己把登记的册子和笔给了他。
里屋不允许外人进入，被走廊一隔这里倒是安静，还没等推开门又被人叫住，“前面的未成年，等一等。”
男人烦躁转身看着这位警察都跟到这里了，“你.........靠！”
他妈的，怎么又是李东海这张脸！
警察逆着身后大厅的光朝他走过来，李赫宰觉得自己脑袋里本来就咕嘟咕嘟煮着一锅浆糊，现在李东海又不停的拿着棍子翻搅着，生气地一把把人拉进屋子里甩上门，留下门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高中生。
“你怎么还在这！”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KTV点歌屏散发的一点亮光，李赫宰看他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更加上火：“你一次一次的有意思吗？”
没想到他又往前迈了两步离自己更近，忽然间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凌厉又游刃有余，“咱们之间的账，你说清就清了？”
“领导问我意见的时候我想了想，升职还是让王哥去吧，我觉得还是留下来为民除害比较重要。”
两个人讲话的方式还是一点都没变，不过没关系，李赫宰明白他说的是“你依旧是你，我也依旧是我，但我想留下来。”
清楚了，两个人原本就不是普通人，之间也不需要普通的关系，无所谓改变什么，只是再多些什么而已。
李东海看他又笑得欠揍，“我就说李警官你是迷上我了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凑到他颈侧，一口咬了下去，连这都要打平还回来，看着他吃痛的表情和一圈显眼的痕迹笑得十分得意。
“你又不是什么好人。”
“我抓你，天经地义。”
End.
还有...
高中生翻着白眼不知道他俩进行到了哪一步，拍着门喊道：“你俩快点！十分钟能完事吗？假期作业多到死，我包里一堆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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